【长安春-草】(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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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她摇摇头,哭道:“我不起来。”那人无奈道:“你惹了我父亲?”
裴璇被他触动心事,益发酸楚,又不敢大声哭泣,眼泪连珠坠落,双手抱膝,将脸埋在膝盖中。
那人叹了口气,道:“我总对阿母说,待人很不必如此严苛。便是父亲我也再劝他,他掌权日久,仇家多如枳棘,旦失势,怕是要连辇重者也不如,行事又何必太……”他显然满腹心事,自顾对着盏淡黄月轮感叹几句,才意识到裴璇还在,当下回头劝慰道:“你是哪房里的侍婢?我去代你说情,也就是了。”
裴璇泪如雨下,呜咽道:“我不是侍婢……”然而要她自承妾室身份,又如何能够?那人仔细看她发型装束,这才省得,反而微微红了脸道:“你既是……
我便无法施援于你。听我言,你不如……去求我父亲。“”我不去。“裴璇耍赖似的不肯抬头。
那人柔声道:“阖府上下,也只有我父亲能救得你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是了,我父亲喜听人褒赞他昔年修订法典之功……求情时,你不妨提提。”他的话音温柔而和蔼,但听在裴璇耳中,却也和李夫人干涩幽冷的声音没有区别。她知道这个相貌温和的人救不了自己,自己终究还是要走出这方小园,去面
对命运。
她默然站起,转身走出花木婵娟的小园。那人在后低声指点她去月堂的路径,又道:“只是我也不知他此刻是否还在月堂……他防备刺客,夜常徙几处。”
裴璇泣道:“多谢你了……只是你帮我,又不怕对不住你阿母么?”“阿母她…
…她并不是我的生母。“那人苦笑道。裴璇无心再多话,施了礼,抄小路走向月堂。
堂中灯火昏昏,李林甫倒真的还在,而且还未安歇。他赤足踏在暗红氍毹上,手中正摩挲着支尺八,那尺八显系上好竹子所制,通体光泽温润沉敛,吹口镶嵌犀角,不问可知十分珍贵。
裴璇站在门外,有些许迟疑,但体肤受挞之苦,究竟比面子重要,她径自走入跪倒。李林甫似乎毫不惊讶,笑道:“阿璇怎么又来了?是谁欺侮你了?”顺手将几上方汗巾丢给她。
裴璇再难抑制,大放悲声,抽咽道:“仆射救我……夫人要杖我……想仆射你为国修订法典二百卷,删改三千余条,自然劳苦功高……可难道在自己家里,也要如此严厉,依法执事么!”这是那人教她的,她嚎啕大哭,终究还不曾忘了这救命的要紧话。
李林甫听了,果然目光中稍有触动,笑道:“可你忤逆于我,夫人责你,也是应当。”裴璇连连叩头,哀哭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她是21世纪的人,叩头这等在古人看来有辱尊严的事,她做来并不特别别扭,但此时也不由有些心酸,为了逃脱顿杖子,她竟然要来求这个自己最恨的人庇护。
“中元节将至,拿刀动杖,弄得血肉模糊的,倒也不吉。”李林甫目视个婢女,婢女会意,便轻手轻脚地退出,去禀告李夫人。李林甫蔼声道:“好了,快去洗洗脸,瞧这乌眉皂眼的,却像什么。”裴璇听他温言,倒险些又哭出来。
她依言擦脸换衣,回转月堂时,只见李林甫将尺八举在口边,启唇送气,正悠悠吹出段曲子来。她知道他雅擅音律,当下不敢打扰,退到边低头凝听,但听曲声悠长清越,穿轩透户,直飘向堂外宽阔的莲池池水上,在天际渺渺灿烂星汉,和水面点点潋滟波光之间,回荡不绝。裴璇遥望窗外,只见池畔有白鸟为曲声所惊,扑棱着翅膀飞起,盘绕池边垂柳匝地柔枝,久久不去。
却不知何时,李林甫已放下了尺八,低声叹道:“终究是老了,有的音竟已吹不上去了。”神色竟颇为萧索。裴璇观之不忍,低声道:“仆射吹得是很好听的……很好听的。”她向来没什么文化,翻来覆去也只会说好听二字,倒逗得李林甫笑了,道:“宣父说039巧言令色,鲜矣仁039,你没有巧言,想必是真心的。”
要她在身边坐下。
裴璇拿起那尺八端详,只见第二孔间以极细致的笔法雕画着只凤凰,作引颈而鸣之状,毛羽鲜亮,姿态鲜活,不由赞叹匠人巧手。李林甫道:“这是二十几年前我还做国子司业时,诸生送给我的——我不许他们胡闹立碑,他们就送了我这个。”国子监诸生为他立碑的事情,裴璇还真听柔奴说过。李林甫在国子监,很是雷厉风行,振作纲纪,因此学生们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结果李林甫见到石碑,疾言厉色道:“林甫何功而立碑,谁为此举?”[9]
她忽然感到这个人真的很难定义。他是权臣,是奸臣,也是忠臣;他代替皇帝,为这个庞大的帝国而终日操劳,却不容许任何官员违反他的意思;他修订法律,改善吏治,却为了让自己将权柄捏得更牢固,而不惜违反些为人臣子的根本原则……
“你有喜欢的曲子么?不妨试着吹吹。”裴璇脸色红:“奴不会。”李林甫道:“那么唱将出来,也使得。”裴璇凝神想了想,低低唱起段后世的旋律:“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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