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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日头西沉,火红的日光落在身上,几乎要烤下身上一层皮。

    刚迈进村头,便有个被晒得通红的村妇热情地同女人打招呼:“槐花,这是谁家闺女,长这么俊啊!”

    李槐花手里握着张广告单,在额前扇了扇:“可不,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把自家男人看紧了,这小贱人能耐大着呢!”

    她虽正同村妇交谈,眼珠子却斜楞着,直瞅着陈冬。

    “去你的!”村妇当即笑骂道,只是目光转向陈冬时,眉头微皱,耷拉着眼皮,视线将她从裤脚扫到肩头。

    她俩又瞎扯几句,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李槐花带着陈冬拐进个宽敞的院子,四五间红砖砌成的瓦房崭新而威风凛凛地立在院中。

    刚迈进大门,就听到屋里传来孩童的啼哭。

    李槐花登时骂骂咧咧冲进堂屋,拧着个十六七岁男孩的耳朵:“杨帅,你念书走火入魔了?小妹哭那么大声你听不见吗!”

    杨帅戴着副黑框眼镜,镜片如酒瓶底儿般厚,整人又瘦又白,捂着耳朵直求饶:“妈,我写作业呢!”

    “这是谁啊?”他目光落在陈冬面上,表情一愣,歪着被揪住耳朵的脑袋问道。

    “来干活的。”李槐花没好气地别过头看向陈冬:“会做饭吗?”

    “不会。”

    陈冬话音刚落便挨了一脚,被踹得趔了几步。

    “滚去熬把米,馏六个馒头,炒俩鸡蛋,再拍个黄瓜,盐下多点。”

    她毫不客气地吩咐着。

    陈冬拍拍裤腿,一言不发往灶房里走。

    夏天的灶房简直如同刑房。

    脊后腻着一层汗渍,碎发紧贴在额前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她端着盛好的饭走进堂屋,桌前坐了个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中年男人,同所有庄稼汉一样,皮肤黝黑,身形精壮。

    他掀起眼皮扫了陈冬一眼,又不感兴趣地垂下目光。

    李槐花拿起个馒头塞进陈冬手里,指着牛棚的方向:“你住那边。”

    陈冬直直看着她,半晌,垂着头,迈过门槛,五指抠进玉米面的馒头中。

    她拖着麻袋,钻进闷热狭窄的牛棚中。

    泥地上铺着层干草,还残留着些牛粪残渣。土坯墙面裂了几道狭长的缝隙,屋顶搭着几块破石棉瓦。

    猪圈紧邻在旁侧,空气中萦绕着股浓郁的牲口味儿。

    陈冬把麻袋铺在身下,捧着馒头大口咀嚼起来。

    夜风轻柔地拂过,墙角的蜘蛛网被吹得左右摇晃。

    黄牛哼哧的喘息,夹杂着蚊虫翅膀振颤的嗡嗡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她仰倒在编织袋上,脑袋枕着胳膊,盯着黄牛甩来甩去的尾巴,瞳仁在夜里透着宁静的光亮。

    明月高悬在夜空,柔和的清辉洒向大地,穿过瓦檐的缝隙,落在牛棚中。

    陈冬突然爬起身,走到鸡窝前,拉开那扇铁丝网的大门。

    没一会儿,窝棚里便空荡荡的,一只鸡也不剩了。

    她随手把猪圈也敞开了口,解开了老黄牛橛子上的绳套,抬手抚摸着它的脑袋:“你自由了。”

    老黄牛立在原地,一双眼珠湿漉漉地望着她。

    “走啊!”她音调陡然拔高几分,一巴掌拍在它脊背上,啪地一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一人一牛,在黑暗里,静静对视着。

    半晌,她突然卸了力气,重重砸进铺在干草和牛粪堆里那层薄薄的编织袋上,喃喃道:

    “算了,你又能逃去哪儿呢。”

    她缓缓阖上眼皮,不一会儿,呼吸便均匀起来。

    ……

    陈冬是被李槐花给抽醒的。

    这身形魁梧的女人披散着头发,如头发狂的野猪,咆哮着拽住陈冬的头发,生生把她从牛棚里拖了出来。

    拳头和鞋底子落雨般砸在陈冬身上。

    “你这贱蹄子真是狗胆包天,把家里的鸡都给放走!”

    李槐花男人扛着锄头,拎着小桶从院中走过,视线都没偏移半寸,脚步匆匆往田间赶。

    陈冬倒在地上,衣裳滚着层牛粪和尘土,胳膊护着脑袋,只露出对黑白分明的眼仁儿,死死盯着李槐花,一声不吭。

    那双漆黑的瞳仁,平静得如潭死水,冷冷地,泛丝丝着凉意。

    李槐花对上她的视线,登时激得气血翻腾,抄起扫帚就往陈冬身上抡:

    “我打死你这个贱货!”

    “妈!”杨帅从屋里冲了出来,短袖领口歪歪斜斜挂在脖子前,怀里抱着个女娃娃,正嗦着手指头,一双瞳仁好奇地落在院中:“你打她有什么用,还是赶紧把鸡抓回来,别让猪把人家地给糟蹋了。”

    李槐花狠狠抽她几棍,鼻翼一张一合,肥厚的双唇微咧着,露出排东倒西歪的黄灰色牙齿,呼哧呼哧喷着粗气。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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