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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尽处月如霜】(01)

第(2/19)节
之章——聂政刺韩。

    冰弦铮铮若铁骑突出,幽咽似孤鸿绕树。满堂朱紫渐次寂然,纵是莽夫李某

    亦呆若泥塑。

    晋王眸光晦暗。

    廿余载前,胞妹楚洛薰亦这般素衣抚琴,奏此绝响。

    彼时伊人巧笑倩兮:「阿兄,此曲说的可是士为知己者死。」

    而今斯人已逝,而其骨血却以同一阙清商,化作诛心鱼肠。

    琴音渐作金戈之鸣,慕璃玉额沁汗,鸦云粘腻桃腮,衬得霜肌愈显寒素。素

    手犹自翻飞,恍若不觉。

    待得七弦俱寂,满殿若古墓。

    「好个《广陵散》。」

    晋王拊掌,笑意未达眼底,「然璃儿可知,聂政终局?」

    慕璃扬眸:「车裂于市,肝脑涂地。」

    「谬矣。」

    晋王缓身离席,「是青简留名,万古流芳。」

    他踱至琴台前,「恰如尔父慕子慎。」

    慕璃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

    「当本王恨他?」

    晋王低笑,「非也,本王甚敬之。惜哉……」

    玄色蟒袖拂过慕璃肩头虚无的尘埃,「……偏要与孤的江山为敌。」

    凝睇垂首不语的慕璃,晋王蓦然缓声:「夜上舟寒露侵骨,璃儿明日便迁回

    长乐宫罢。」

    慕璃默然良久,终是摇首。

    「也罢。」晋王轻掸蟒袍「然既栖身此间……」

    袍角翻卷掠起残香「夜上舟的规矩,便坏不得。」

    慕璃仍跪坐焦尾前,望着那道山岳般的玄影渐次吞噬鎏金烛光,最终与蟠龙

    柱上的金漆融为一体。

    宴至中宵,鎏金烛泪积如小山。待晋王称倦摆驾,满堂朱紫顿作魑魅。

    绫罗委地如残红零落,玉体横陈似寒梅卧雪。

    琉璃樽倒,琼浆濡湿流苏枕;蟠龙柱晃,金漆蹭脏芙蓉面。

    满室浮动的再不是沉水香,而是麝兰甜腥掺着稠白浊腻,

    似雪后腐梅混了陈年血锈,在暖炉熏蒸里酿成黏稠的春醺。

    慕璃独立飞阁,凭栏望月。金风掀起广袖,露出凝脂雪腕。

    身后响起熟悉的玉磬声,她未转身。

    「表兄亦来劝返宫闱?」

    楚朝临默然须臾:「前番……是某孟浪。」

    彼夜他酩酊闯阁,原想见的是泣露海棠,却逢冷月栖枝。

    少女对镜描远山黛,闻声不过淡淡相询:「表兄欲璃儿如何侍奉?」

    残存理智寸寸崩解。

    唯记他扼着那段雪颈贯穿蕊宫,

    蟒袍裹着素裳在锦衾间翻涌。身下玉人却似棺中瓷偶,空洞杏眸凝望承尘彩

    绘。

    「何须告罪。」

    慕璃轻笑,「这副皮囊早……」

    「你欲求死。」

    楚朝临截断话头,「刻意触及父王逆鳞,不过求鸩酒三尺。」

    慕璃倏然转身。月魄浸染素纨,眸中星河璀璨:「表兄可愿成全?」

    楚朝临气息骤乱。

    忆及总角之年,粉团似的小娘子攥着他袖角,糯声唤着「朝临哥哥。」

    彼时明眸亦这般璨若辰星,却盛满蜜饯甜香,非如今日之……

    决然。

    「活着。」

    他忽地跨前,解下狐裘覆于伊肩,「活着方见山河终局。」

    慕璃怔忡。氅衣犹存体温,沉水香混着铁衣寒——却是经年征伐的血气。

    曲廊下河水碎月成鳞,恍见阿娘枯枝似的手攥住她雪腕,喉间痰鸣混着药苦:

    「璃儿……莫学阿娘……要活得……长长久久……」

    远处谯楼更鼓惊破残夜,仲秋将尽。楚朝临方欲离去,忽闻身后轻唤:「朝

    临哥哥。」

    回首惊见冰魄乍融,她唇畔绽出的笑靥,较瑶台琼苞更灼目。

    经年未曾闻此称。

    「多谢」夜岚卷碎呢喃。

    楚朝临蓦地参透,眼前看似蒲柳的少女,骨子里浸着慕氏风骨淬炼的剑脊。

    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苟活之痛,尤甚凌迟。

    他突然仰天而笑,声震飞甍,笑纹里盛着廿载青梅涩,浸着三更寒露苦,笑

    着笑着竟呛出泪来,似癫似醒间踉跄跌入阴影。

    檐角铁马叮咚,恍若谁在月下击节而歌:

    忆昔踏月凌波女,寒潭照影惊鸿翩

    素手分香戏琼蕊,玉足点露碎青莲

    岂料罡风摧玉树,忽堕泥淖染腥膻

    双龙戏珠破玄牝,孤鸾泣血染朱笺

    更漏催时犹赴宴,蟾宫晓破未堪眠

    琼浆凝脂浸冰骨,浊露混珠污雪肩

    云鬓散落珍珠坠,柳腰折尽翡翠钿

    屏后尚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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