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柳待阳春(下)】(武侠,母子,纯爱,历史)
第(8/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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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哥?」
「你家的臭小子,我给你带回来了,管好这倔驴!再让我看见他这幅衰样我
定要揍他!」
「是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位是?」
「下官沈伯才,江浙会稽人士。」
「敢问父上可是祥二公?」
「正是。」
「幸会,幸会……沈大人为何忽遣至京城?」
「下官奉上之命,彻查二十年前一桩悬而未定之案。」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的事,为何还要追究?」
「圣上有令,此案不结,上寝食难安……既已无事,下官先行告退,李大侠,
走吧。」
顾长生被定身蒙眼,只能听见他们的谈话不见其人,但他们所说的话却不由
得令他疑惑不已——二十年前,无非胡蓝之案,过去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了,
为何上面还要追查?为什么娘听到这事的反应如此上心?
但眼下他最应该解决的,是面前的人。
三下指点敲在他背后的穴位,僵硬的肢体重新恢复了自由。就算他不想面对,
他也只能回过头去,眼前的女人仿佛在这短短的几刻钟时间里老了好几岁,那眼
角淡淡的褶皱在红润肿胀的肤色下格外显眼,鼻息微促清涕惺忪,衣袖腕间一片
湿润,青白衣裙与靛色绣鞋敷上一圈一圈扎眼的淤泥。发布 .lTxsfb.C⊙㎡_发^.^新^.^地^.^址 LtXSFb…℃〇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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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顾无言,明明喉中都有千言万语,却都不知如何开口。
「难道,」最后,南宫玉蓉哽咽一声,将一口浊气吞入腹中,那幽怨深长,
饮泣吞声的呢喃,将会是顾长生一生的悔恨——
「我育你二十有余,换不来你叫我一声娘吗?」
……
建文三年二月
建文三年二月初九日,燕王朱棣祭阵亡将士,并脱下袍子烧掉,激励军士,
二月十六日,朱棣再次出师。
比武大会已经接近尾声,嵩山派李田英与锦衣卫沈伯才查案而退出整夺,现
如今只剩下三位能在决战擂台上一决胜负,分别是青城派吴旭,峨眉派王凤和,
昆仑派袁绍阳。
顾长生已经等待这一天很久了,据唐钰所言,今晚徐衡将在莲香阁观战,并
宣读圣旨昭告天下武林盟主花落谁家——这是他唯一的机会,用飞柳叶杀了他。
顾长生收拾好一切,将八环夺命鸢的草纸重新装入竹筒,把这个还给唐钰,他就
了无牵挂了。
「长生。」
这时,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人突然来看他,男人背后背着那杆银白长枪,正如
年初他刚来之时他们见面那般无二。
「大伯,有什么事吗?」顾长生依旧冷漠地敷衍着他。
「长生,你觉得人是会变的吗?」顾柳岺再次忸怩起来,壮汉子靠在承重柱
旁,明明他在和顾长生说话,但他的头却始终抬不起来,好像他欠了顾长生多少
钱一般拘谨。
「我想,不会。」顾长生以为他还在和自己说母亲的时,直接否定了他。
「是吗……那,你是怎么看待我的?」顾柳岺听完苦笑一声,头埋得更低了。
「你是个好人大伯,你本不该来这里。」这话倒是发自他内心的。
「长生,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你们最不想见到的存在,你能理解我吗?」
顾柳岺忐忑不安地抬起头,那深深凹陷的眼眶求助地看着他,好像这么多天以来
他都彻夜难眠一般。
「我能理解的,大伯,毕竟你是娘的家人,你不会伤害到她。」
「是吗……我明白了,长生,你帮了我很多。」顾柳岺释怀地笑笑,将背后
的长枪攥地更紧了些,说着令他摸不着头脑的话,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顾长生并没有在意这一段小小的插曲,收拾好东西,他准备上路了。
指尖悬在第三根廊柱的裂痕上方,终究没敢碰。
那道歪斜的刻痕是十四岁冬夜划的,彼时母亲刚替他补完裘衣,积雪压得滴
水檐低垂,冰棱折断声惊得他缩回手,仿佛母亲燃着艾草的呛咳声又要穿透厢房
门,掌心却已沾了陈年朱漆的碎屑,搓在指腹间像碾碎了母亲熬药时溅落的汤药。
绕过莲池时,冰面下那尾红鲤仍在原处打转,母亲总爱坐在这儿择药草,碎
叶飘在冰上结成褐色的星。此刻石凳边还歪着只豁口的陶钵,钵底凝着层冻成琥
珀的药渣,苦香混着雪气往肺里钻——这味道浸透了他二十载晨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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