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京之暮雨朝云(6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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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的站了出来,轻蔑的看了又惊又吓,呆如木鸡的岑境弥一眼,高声宣布了他的“罪名”。
一夜之间,捕风捉影,一个一文不名的高中教员赫然成了“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
一个家徒四壁,都快揭不开锅的“资产阶级反革命”被关进了“牛棚”。
各种大小批斗应接不暇,有辱斯文事小,风暴怒卷,知识分子都夹着尾巴做人。悲哀的是,全家生计系于一身,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关乎的可是整整四条性命。
惊惧绝望中失魂落魄,栖身牛棚黑屋,潮湿阴冷,深受迫害却又叫天不应。
熬了几日,身心俱疲,已近乎崩溃。每晚蜷缩在黑屋一角发霉潮湿的稻草铺上,睁大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黑乎乎的屋顶,只盼望自己早点死去,一了百了。
愁苦的黑夜偏偏格外漫长,朔风如刀,呼呼卷啸着从门缝、窗口和所有裂孔同隙中钻进来,冻得他嘴唇青紫,浑身瑟瑟发抖,后半夜感觉额头发烫,涕泪俱流,该是受了风寒。
幸亏次日没有如常般游街批斗,晨间多躺了一阵,挣扎哆嗦着起来隔窗向看守人员讨要些姜汤,换来一顿削皮措骨的唾骂。
瘫软无力的颓躺在稻草铺上,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晓过了多久,岑境弥弱不经风的身体突然被人一脚踢在腋下肋骨处,呻吟一声,痛得惊醒过来。
牛棚破旧的松木板门已被打开,狭隘的开口处终于投射进来一缕久违的光明。
“境弥老兄,你怎么好端端的落到了这步田地?”耳畔忽然听到1悉的声音,脑海中猛然浮现出本家岑金彪市侩又虚情假意的厌恶嘴脸,心中始才恍然如悟。
一年多前,妻子刚生下孪生小姐妹不久,岑金彪某日上门拜访,居然厚颜无耻的要求收养一女。真是岂有此理,岑家落魄不假,尚且也不会卖儿卖女。
骨肉血脉,岂能作价相易?一时恼怒不已,寒着脸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无礼之极的要求,两人不欢而散。
而当下情势大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再度落到了任人斩割的地步。
沉默无言,眼角一烫,酸楚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岑金彪见正主不搭理自己,也不恼怒,兀自好整以暇地说道:“依我看呢,境弥兄,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是小弟夺人所爱,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但凡衡山县境内,哪家的娃子不是任我挑选抱养?我考虑的是你我毕竟同宗,虽然出了五服,打断骨头连着筋,血缘近,你家小妹佗我也会视若己出,归了我家,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哪里亏得了她?”
岑境弥硬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艰难的坐了起来,目光如刀,只狠狠的盯着岑金彪笑里藏刀的脸。
岑金彪不以为意,“呵呵”假笑了两声,装作叹了口气,突然双目如电,冷冷直视着“本家兄弟”,竟是寸步不让,语带威胁道:“境弥兄,听说你一进牛棚,嫂子受不了刺激,病况堪忧呐!昨天我家堂客还专门前往探望,唉,惨呢,家里吃糠咽菜,一对娃子满脸菜色,都病怏怏的,连点米汤都喝不上,这日子长久不得,大人娃子都受罪。倘若境弥兄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家人唉!世道艰难呀!”
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像国画的留白,偏偏引人遐想联翩,肝肠寸断。
须臾,岑境弥仿佛被一下子抽空了精气,整个人都颓然干瘪下来,目光焕散、萎顿,丧失了生气。
车到山前已无路,船到桥头先自沉。
“境弥兄,你是大知识分子,满腹经纶,博学多才,总该听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谚语,再说了,我家也只抱养一个妹佗,而且都住在同一个县城,三天两头你还不是能见着?就当许了她一个前程,入了我家门也算是吉星高照,将来富贵锦绣,人家羡慕还来不及!”岑金彪察颜观色,心中不免冷笑,整你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还不是翻云覆雨,手到擒来?
岑金彪故意拖了一刻,轻咳几下,又循循善诱道:“境弥兄,只要你想通了,其余杂事不用放在心上,小弟在此担保包你相安无事,你的清白名声会很快恢复,家里的日子过得这么清贫,枉你还是学富五车的大才子,怎么不向政府反映,对于你这种政治清白又立场坚定的进步知识分子,国家都倚为栋梁,还能看你拖家带口的忍饥挨饿不成?虽说为人实诚是美德,但也不能太过迂腐嘛!”
岑境弥只是默默垂泪,对于岑金彪惺惺作态之言恍若未闻。巧取豪夺,似同虎豹,他是机关算尽,志在必得呀!
不是文人无风骨,何堪斯文尽扫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当年习文作赋又读诗,有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可君莫忘了,也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三天后,牛棚的破门再度“嘭”地一声开启,今日映照进来的阳光更明媚,而岑境弥的心已坠冰窟,刺骨寒彻。
外头走进来两个身着绿军装的红小兵,客客气气的将岑境弥搀扶而出,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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