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我想说，如果我们找错了——您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没有。”

    “我说如果。”钟聿抬头，目光不移。

    钟父怔愣，过了片刻，嗤笑：“错了就错了。”

    “即使找回来，你以为还会是我们的钟容吗？”

    “什么意思。”

    钟聿没有察觉到自己语气里的冲撞，只觉得心头被狠狠一割。

    “他即使有钟家的血，在外那么多年，能成什么样子？”

    “到最后，也配不起。”

    钟聿低下头，闭眼，眼前出现怀初的模样。

    “钟简的性格也不好……”钟父没有察觉，悠悠开口：“但是，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他当钟家的继承人养。”

    “那当什么？”

    钟聿忽然觉得可笑。

    一切都那么可笑。

    “随便什么都好。你母亲喜欢就行。”

    “你也知道，你母亲为了找回他，疯了一次。”

    屋子里静得似乎能听到茶水冷却的声音。

    一丝丝，一纹纹，寒冷彻骨。

    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钟父已经绕过钟聿，坐在原本的位置上，拿过钟聿手边的茶壶，随手倒了茶杯里的冷水，然后给自己添了一整盏热茶。

    “我一直都以为，您坚持不做鉴定，是因为母亲。因为太爱母亲，不想让母亲再次失望……可是我现在才知道——”

    钟聿抬头，目光平静，一字一句：“你只是不想让母亲再次发疯，不想因此让钟氏蒙羞——”

    钟父沉了脸色，刚斟好的茶杯狠狠扣上桌面，厉声：“钟聿！”

    “一个捡错了的幼子，一个失心疯的女主人。”

    “怎么看都不是钟家人应有的样子。”

    钟聿垂眼笑了笑，笑容恍然又苦涩。

    “您一开始就知道钟简不是钟容。”

    “而小容儿从被丢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您放弃了”。

    “所以，无论捡回来的是谁，都会成为钟简。”

    荒谬又荒唐。

    可不知为什么，钟聿自责心疼得几乎站立不住。

    钟父难以置信，“你是说，我不爱你母亲？！”

    钟聿苦笑摇头。

    有些事情，他原本就说不清。爱与不爱，在遇到怀初之前，他又何尝真正区别过。

    但是，在此刻，在所有的面目都变得狰狞，在所有真相都撕下谎言的此刻。

    他发现，那些原本自以为是的理所当然，都成了最不堪一击的笑话。

    “您当然爱”。

    “只是您更爱钟氏，爱这个您一手创建的基业。”

    “您心安理地躲在爱母亲的谎言下，装饰真相，还自我欺骗是因为爱。”

    “只有您自己知道——”

    “您只是不想让钟氏再次面临内部不稳，叔伯得以掣肘争夺的危机。”

    钟父铁青了脸色，钟聿说的所有，都戳到了他最深的痛处。

    正厅里忽然传来小小的欢呼声，似乎已经过了零点，佣人们都在等着钟父出去发红包。再过一会，匡叔就会拿着准备好的红包来敲门。

    整间屋子却像是另一个时空。

    在这里，没有新年，也没有父子。

    “聿儿，你非要这样吗？”

    “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你是不是知道钟简……”钟父的语气变得委婉妥协，“我是爱你母亲的，也许是我的方式让你产生了误解，不过没关系，你是我亲生的儿子，我们好好谈谈——”

    匡叔轻轻敲了两下门。

    见钟聿始终不说话，钟父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你现在不想谈也可以，去好好睡一觉，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钟聿痛苦地发现，本质上他与他的父亲是一样的。

    就连当初他对待怀初也是这样。

    钟聿转身，直接向着紧闭的门走去。

    门一下打开。

    匡叔笑着说大少爷新年快乐，身后，所有的人，满脸喜气。

    第五十一章

    任谁都能感觉到，钟家这个年，过得不太平。

    钟家大少爷从会客室出来后，面朝所有人，一言未发，过后逆着人群，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了老宅。

    大管家匡叔跟在后面叫了好几声“大少爷”，第一次在佣人面前露出从来没有过的慌张和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转头望向站在门内的钟父。

    钟父却表现得像个极为宽容大度的长辈，看着长子孤绝的黑色背影，眼神微敛。过了会，无奈转头接过匡叔准备好的红包，态度亲切和善，带着几分笑意挨个发完红包，说了几声“新年好”，之后独自一人上了楼。

    话虽然比平常少些，但也不像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样子。

    是个宽厚大度，宠爱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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