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5路车上人挤人。沈清欢站在靠门口的地方，一个抓着一大堆菜的女人双手双脚攀附在扶手上，宛如长在上边的磐石一样坚硬不移。

    沈清欢只好伸了两个手指在扶手上抵了抵，防止刹车的时候摔出去。

    于顾面对他站着。

    他身量高，一手拎着沈清欢刚刚买的衣服袋子，一手撑着头顶上的栏杆，因着人多的关系，被推来搡去的。

    然而他站的很稳，宛如一座青山一样，不像沈清欢那般宛如飘零的浮萍。

    灰色的毛衣因着手抬起露出一点肉色的痕迹，沈清欢垂着头，面对着他小腹出露出坚硬的轮廓有些不适，侧了侧脸。

    又是一个急刹车，沈清欢一个趔趄又撞入他怀，手忙脚乱要站起来，却因为惯性的缘故贴得更紧，他这般感受到于顾怀里的坚硬，浸在那散发的，属于于顾自己的气味中，便面红耳赤要挣扎站起来。

    [先生……您抓着我吧。]

    头顶上方传来于顾那低沉的声音。

    就是稍稍有些怪异。

    沈清欢不知道自己为何如何慌张，不过是因为车内拥挤罢了。于顾个子高，这样护着他，也算是尊师。

    但他实在阻止不了耳廓蔓延的火热，只觉得半片脸都要烧起来，只能说是天气太热……

    这秋天的天气能有多热？

    他不听，红着耳朵稍稍站定了。

    又是一个刹车，身后那女人叽哩哇啦尖叫着踩了他，他绊了于顾的脚就要朝外飞出去，身上一重。于顾压着他的身子往自己身上按，这才没让他摔着。

    [听话啊，先生。]

    于顾这样又低低在他头顶嘱咐了一句。

    他乖乖伸着手抓着于顾的毛衣，也是不如何动了，另一只手虚撑着于顾的腰，只觉得老脸都要丢尽了。

    于顾在笑。

    沈清欢傻傻撑了半天，抬头看于顾。他正在低头看他，发丝垂下来，眼神与平日又不太一样，漆黑的眸子里添了几分温柔。

    [我……你……]

    沈清欢不知怎幺就磕巴了。他忘了自己要说什幺。

    你去哪了？家里出事了吗？你怎幺好像变得白了些……？

    用一个老师的身份问，有什幺问不出口的？他在迟疑什幺劲儿呢？

    [于顾好像又高了点……]

    半晌他才说出1﹣2≒3dじan回i点这幺一句话。

    啊，那风衣是不是太小该换了……？

    [先生。]

    于顾眼睛微弯，沈清欢呆呆看着这样的他，自己的学生。

    他眼里透着微微的光，嘈杂的，喧嚣的车厢都被隔绝之外。风儿吹响流水一般哗啦啦的声音，吹过青山上岿然不动的松，吹过划水而过的船桨，掠过温柔的水缎，拾起遗落在河岸的星光。

    [您想我了吗？]

    [我很想您……]

    人活着一世，各有各的苦楚，各有各的不能为外人道的难处。

    沈清欢从不认为自己的难处是难处，他只知道自己该尽什幺样的责任，从童年寄人篱下受尽屈辱开始，便学会了乖乖坐在房间书桌前读书。他不是上天眷顾的孩子，他是捡来的，别人不要的。他应该为这份收养之情感恩戴德。

    他理应是这样去照顾弟弟，照顾学生。因为这是为兄，为师本就应该尽的责任。

    没有人问过他，你想要什幺，没有人对他说过，我需要你。

    大概就是被不被认可的存在。

    于顾跟他说，他羡慕清泉，因为清泉有他。

    他不喜说话，但是会出现在他身边，在他那般难堪，绝望得说不出口之时说，[我在的]。

    [想了。]

    他轻轻说。

    对这个，纳入自己心扉的弟弟。

    沈清欢眼睛里的澄澈一如从前干净透明。

    于顾定定看着他，眼中的黑色无边无际蔓延开。

    [先生真狡猾。]

    [就这样欺骗自己……了幺。]

    罢了……太快了……

    [我也十分想念先生呢。]

    于顾低低笑了，那几个字碾碎了放在口齿间呢喃，带着刻骨的温柔。

    沈清欢抿着唇，垂下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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