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谱(04(-05)
第(2/5)节
故此临清势利的人家,常常央媒人来说亲,要招王嵩为婿,李氏便推辞说道:“我只得一个儿子,又且年幼,还不是定亲的时候。”就这样大家才停住。
说便这般说,冯家看得王嵩比前大不相同,心裡头已似招他为婿;凡攻书资本、选学使费、谢师礼仪,都从这姨夫家送来。迎送了新秀才入学,王嵩领了谢礼,先到施先生家叩拜了。次日就去拜见姨娘姨父,拿一个愚甥名帖到冯家来。
先让姨父姨娘上坐,待孩儿叩见,夫妻二人不肯坐,却同受了他四拜。王嵩又请表妹见了,冯士圭只为要过几年再招他为婿,便回言道:“有不相见哩!只因桂仙尚未梳洗,贤甥且到书房裡少坐。”王嵩只好随了冯士圭到书房过午。
且说桂儿已十二岁了,读了几年书,通文识字,也是一个女中才子。听得说表兄是个神童,一连考了三个案首,心上已羡慕他,又听得父亲前日许配的话,巴不得能够亲眼见他,以看看王嵩表哥近来长成如何了?那知冯士圭回了,不得一见。桂儿叫大丫环露花,吩咐她看王家小官人,在那裡留饭。露花去不多时,回覆桂儿道:“在书房裡留饭,只得老相公独自陪他。”桂儿年小,还不晓得什麼,只是爱才的念头,却比私心还急,忙忙叫露花跟随了,走到书房门口去张望表兄。只见:眼含秋水,肌映春花,清素之中,微流丽藻;风尘之外,独秀瑶林,嘆天骨之多奇,喜人姿之偏挺。
行见士林耀彩,百尺无枝;但逢笔阵交锋,一战而霸。
桂儿看了一看,嘆道:“两三年不见,长成得恁般俊伟,这定是个举人进士,我爹爹说要再看他的四五年,岂不是过虑?”
露花问道:“王家小官人,今年几岁了?”
桂儿道:“大我两岁,今年十四岁了。”
露花道:“桂姑娘嫁了这样一个姐夫,也不枉了聪明美貌。”
桂儿笑道:“这丫头坏了。”
那知二人笑得响了些,被王嵩耳快听见了,举眼往门外看,但见:四尺身材,十分顏色;腰如约素,肩若削成,皓齿内鲜,丹唇外朗;如池翻荷而流影,宛风动竹而吹衣。
忽露面,则出暗入光;乍移身,则含羞隐媚;有情有态,如合如离。
安得夜托梦以交灵,敢望画骋心以舒爱。
王嵩本是多情种子,见了这般美貌,魂飞天外,魄散九宵,心上想道:“怎得表妹这样女儿为妻,也不枉了人生一世。”只因姨父冯士圭前日的言语,母亲为有“再看四五年”之语,想为时尚早,不曾对儿子说,所以心神恍惚,惟有羡嘆两下裡正看个不了,姨娘走出来,叫了女儿进去。王嵩一心对著娇姿,不觉手裡酒杯,竟脱落在桌上了。冯士圭回头一看,桂儿已去,并不见人,也就大家不觉了。王嵩辞以不能饮了,吃了午饭,起身又入内裡,谢了姨娘,告别而去。
回家思思想想,只恋著表妹桂儿,想了几日,也就丢开了。只是桂儿心裡时时刻刻,指望爹爹心回意转,招表兄为婿。正是:白云本是无心物,却被东风引出来。
第五回:才子多情,月娘暗恋风流春光窗外还依旧,唯有这耐春人瘦;花片易消残,正值清明后。
莫将閒事和人廝斗,随分消磨春尽;谱到乱红飞,谁耐眉儿皱。
这一首词,也只说风情大概,春间倍觉关心。尚未知孤男寡女,有许多做又做不得,忍又忍不住的苦处。
且说王嵩在冯家回来,想那桂儿,也只几日忙,就丢开了。他那丁字巷裡,隔著十来家,有个刘秀才,他娶妻不过二年,却因得中秀才,在与人饮宴的回家途中,或是酒喝多了,竟掉到桥下淹死了。秀才亡过了两年,妻房卜氏守寡在家,倒也冰清玉洁,只是生得俊俏,体态玲瓏有緻,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又认一肚子好字,閒著时节,把些唱本儿看看,看完了没得看,又叫小廝们买些小说来看。
不料小廝不识字,胡乱买了一本“天缘奇遇”的小说,上面有许多偷情不正经的情节,卜氏看了著迷,连饭也不想吃,直看到半夜才看完了。心裡想道:“世间竟有如此风流快活勾当,我如今年纪已十九岁了,这样好事,只好来生做了。”
说是这等话,心裡却好不难过。睡上床去,再睡不著。对著裡床,空荡荡的,没个人儿;对著外床,只见桌上点的灯儿,半明不灭,好不孤凄。卜氏不自觉嘆口气,暗道:“我又无儿子,只养得一个女孩儿,前年出天花又死了,本不消守得寡,受半世的苦楚,只是捨不得傢俬嫁人。”这一夜就睡的迟些,不觉大寺裡又撞鐘了。
有“桂枝儿”为证:熨斗儿熨不开眉间皱,快剪刀剪不断心内愁,绣花针绣不出合欢扣。
嫁人我既不肯,偷人又不易得,天呀!若是果有我的姻缘,也拼耐著心儿守。
只因刘家半富不贫的,有个小廝名叫存儿,原是永平县人,十二岁时节,来到临清,雇与刘家使唤,已过了三个年头了。只一个小丫环,唤作瑞儿,伶俐乖巧的,甚得卜氏欢心,虽然才十四岁,已经长成了亭亭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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